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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回 紫華重陽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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惱了他。慧海一連變了六七套掌法,每一套都使不到十招就換,段日華光是瞧著都眼花撩亂了,如何能是對手?堪堪拆上百招,倒退連連,直到背脊撞上墻壁,這才“哇”地一聲,嘔出一口血,雙腿逐漸癱軟,幾乎站不起來。

眾人見慧海神功若此,無不感到駭然,而且看這樣子,慧海還是故意教訓於他,否則真要取他性命,段日華就是有十條命,現在也一條不剩了。

段日華癱了,那李永年也好不到哪裏去。他與段日華一前一後夾擊慧海,卻因慧海先運勁對付他,在內力震蕩之下,五臟六腑仿佛都翻了一翻,那獨孤慶緒哈哈一笑,伸出竹棒,便趁機將他點倒。

慧海見兩人再無反抗能力,便去關心左元敏。那左元敏捋起衣服,露出外衣下的“穿山寶甲衣”,眾人這才知道他連挨兩次飛刀卻毫發無傷的秘密。原本這寶衣左元敏已經讓給張瑤光穿了,但因為今天日子特別,所以在張瑤光的堅持下,左元敏才又穿了回來。

慧海哈哈一笑,道:“今天若不是左施主的幫忙,老和尚說不定要灰頭土臉。哈哈,和尚終究是老了……”左元敏道:“我不過是仗著寶衣刀槍不入,這才讓他們措手不及,大師內力深厚,晚輩不知何時才能練到這般地步。”兩人一番客套。

獨孤慶緒道:“我說和尚,你還是趕緊押著這兩人回去吧,要聊以後不怕沒有機會。”慧海道:“那是。”拉過左元敏,在他耳邊小聲說道:“沒了李永年,今天這場盛宴就單純多了,官彥深雖然不簡單,不過只要你小心在意,諒他孤掌難鳴。”左元敏道:“晚輩識得。”

慧海又道:“有什麽事不必自己出頭,要是辦不了,就推給老乞丐,他會繼續留下來。”左元敏聽他交代了這麽多細瑣的話,那是沒把自己當成了外人,想自己不過是個小夥子,卻讓少林丐幫的首腦人物這般看重,不禁感動莫名,點頭連連。

慧海轉向官彥深道:“老衲急於妥善此事,必須先趕回少林,不能親眼目睹武林新門派的誕生,實乃憾事,還請官盟主見諒。”官彥深道:“哪裏,哪裏,方丈大師言重了。”慧海又向夏侯儀等人一一道別,這時圍墻後面忽然轉出六個和尚,各持棍棒、禪杖、方便鏟,前來向慧海行禮。原來慧海早有準備,只是一直沒倚多取勝。那慧海便讓來人兩兩押著李段兩人前行,自己跟在後頭走了。

便在此時,那秦北辰忽然從一旁竄了出來,跑到慧海跟前,伸開雙臂,攔住眾少林弟子去路,大聲叫嚷道:“大師救命,我父親身受重傷,必須要李掌門的太陰心經方才能救!”

慧海頗感為難,說道:“這……”忽然想到一個辦法,從李永年身上把那半冊太陰心經摸了出來,交還給左元敏,道:“我把這本經書物歸原主,現在李永年身上已經沒有任何東西了,令尊的傷勢,既由左元敏而起,秦施主不如還是回頭找他吧。”

秦北辰無奈,只得回頭找左元敏。左元敏依承諾不能拒絕,但卻又不想直接面對他們父子,晃了晃手上的半冊心經,說道:“你既然做到了我的條件,令尊的傷,我不會不管的。這麽吧,我把這半冊經書交給你,你自己依法替你爹療傷,如此可好?”

秦北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想那左元敏年紀比自己還小,初見的時候,根本毫無武功可言,如今卻一連擊敗了九龍傳人兩大高手,應該就是這太陰心經的功勞了。要是這本經書真能落在自己手裏,那可比僅僅治愈父親的傷勢還好上千百倍。他雖然極力克制,但臉上興奮難掩,不由得顫聲道:“如此的話,那自然……自然……很好,多謝了……”他可不知道這療傷篇中毫無練功的口訣,而若無太陰神功的內勁,療傷篇的療效也是大打折扣。

不僅秦北辰不知,場上眾人也都是一知半解,一聽到左元敏居然要將半本太陰心經送人,無不大呼可惜,甚至有人開始動起腦筋。只是不論是誰,在慧海眼前就算有這樣的打算,卻也不敢輕舉妄動。左元敏絲毫不覺得肉痛,倒是秦北辰接過手之後,雙手微微發顫,明明已將之掂在手中,還是不敢相信一切來得這麽容易。

不過眾人暗地裏冷峻的目光,還是讓秦北辰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。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,拿了心經,馬上轉身告辭。突然一個熟悉的人影擋在面前,秦北辰萬分尷尬,喚了一聲:“新……新月……”

那柳新月忽然出現在他面前,劈頭便問道:“你怎麽處理我的事情?”張瑤光趕緊從旁追了上來,伸手挽住她的臂膀,勸道:“這個好色的負心漢,還理他做什麽?我們走了啦……”使勁拉她,卻怎麽也拉不動。

秦北辰看了左元敏一眼,定了定神,說道:“反正現在孩子也不在我身邊了,要是你願意的話,現在就跟我走,讓我照顧你一輩子。”張瑤光驚叫道:“新月姊,千萬不要……”

柳新月先是輕輕拍拍張瑤光的手,然後從她的臂彎裏慢慢地將手抽出來,兩眼始終盯著秦北辰,說道:“那可是你的親骨肉,你心中真的舍得放下嗎?”秦北辰道:“既然他的娘要把他要回去,他的爺爺又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,他的將來我想我是管不著了。再說我們會有我們自己的孩兒,你想要幾個就有幾個,旁人的事,你就別管了。”

柳新月嚷道:“那不是旁人,他是你的親骨肉。”秦北辰道:“那沒有差別,我要的只是你……”一言未了,那柳新月突然飛身上前,搶了秦北辰手中的太陰心經,扭頭便跑。

事發突然,那左元敏站得最近,卻是任她從面前搶走心經,毫不攔阻。而既然左元敏毫無表示,柳新月在通過慧海面前時,慧海也毫無動靜。秦北辰一楞,一時反應不過來,喊道:“新月,你做什麽?”

那柳新月更不停留,嚷道:“你不是我認識的秦北辰,這般狼心狗肺,你不是人!”秦北辰大叫:“我是秦北辰,我是……”忽然意識到事態嚴重,連忙追去,同時喊叫道:“新月,你快回來,沒了那本經書,我爹他會有危險的!”轉眼兩人都已經轉過圍墻,卻依稀仍聽得那柳新月語帶哽咽,大嚷道:“你們父子兩人都該死……”漸漸去得遠了。

張瑤光追到墻邊,大叫:“新月姊!新月姊!”急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,惹得左元敏急忙上前安慰。無獨有偶的,一旁幾個家丁擁著秦日剛也追了出來,一邊大喊著:“少爺!少爺!”一邊急急忙忙地彎過圍墻。

那慧海多瞧了這幾幕,苦笑一聲,再度與眾人作別,這才領著門下弟子,押著李段兩人去了。

眾人目送慧海一行人離去,會場上人數驟減,頓時清靜了不少。丁盼見常知古倒在地上,臉色發白,全身不住顫抖,知他中了段日華餵了毒的飛刀,此刻毒隨血行,正在勉力克制。念及多年情誼,嘆了一口氣,向官彥深討了段日華留下的解藥,扶起常知古,往另一邊走了。

那官彥深見再無旁事幹擾,於是便道:“來,咱們掌門人的推選只進行了一半,時候也不早了,別耽誤待會兒用飯的時間。接下來……該誰了?”

左元敏躍身上臺,與官彥深拱手道:“左元敏不自量力,想繼續請教官盟主的高招。”官彥深心道:“你這臭小子……”臉上不動聲色,說道:“左賢侄剛剛才力拼多人,接連挑戰,可對你有些不公平。”

左元敏道:“晚輩年輕氣盛,力氣也長些,說不定還占了便宜。”王貫之道:“你是占了便宜,你身上的東西刀槍不入,挨了拳頭也不疼,那還比什麽比?”左元敏道:“說得也是。”便動手將寶甲衣脫了下來。

夏侯儀這時也走上臺來,說道:“左賢侄,你還是先下去吧,要是你真的用車輪戰的方法,把我們這些老頭兒都打下去了,在這麽多賓客的面前,我們這些老臉,可要往哪兒擱呀!”

氣氛難得輕松,眾人臉上都掛了微笑。韓少同亦道:“左元敏,你就先下來吧!”左元敏見獨孤慶緒也點頭示意,眾意難違,於是便走下臺來。張瑤光趨上前去,輕輕地挽住了他。

夏侯儀目送左元敏下臺,隨即笑道:“其實官盟主籌備九龍門派已久,實在是一輩子的心血所系。如今美夢成真,心願得償,按理這首任掌門的位置,便應該由你來坐才是。”

官彥深心道:“你故意挑現在才說,不嫌太遲了嗎?”謙遜道:“籌備是一回事,實際掌管派務運作又是另一回事。夏侯老弟能將同濟堂經營得這般成功,足見長才,若能以此經驗主持九龍門派,相信必能使本派派務蒸蒸日上,人才興旺,武林揚名。”

夏侯儀道:“哪裏,哪裏。同濟堂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生意,如何跟一個門派相提並論?只不過既然有人擡愛,小弟只好當仁不讓,上臺來共襄盛舉,還請盟主手下留情。”官彥深道:“老弟客氣了,咱們兄弟倆也好久沒練了,趁這個機會,正好彼此切磋一下。”

兩人言不及義,各自謙遜一番,夏侯無過從一旁將長劍遞上。夏侯儀道:“抱歉,夏侯家世代都用劍,並非針對盟主空手而來。”官彥深道:“好說,好說。”左足伸出,前三後七,上身不動,雙手緩緩拉開,道:“請!”

夏侯儀接過長劍,左手捏了一個劍訣,擺了一個起手勢。官彥深右掌倏地探出,發了第一招。夏侯儀劍尖顫動,往右一偏,卻是先讓了這一招。夏侯儀竟這般客氣,倒是出乎他的意料。

那官彥深甚感滿意,心想:“難在你這般客氣的面子上,待會兒不讓你輸得太難看便是。只是過了這關之後,那個小子卻大是棘手……還有,他居然沒獲得九龍派掌門的同意,就擅自將太陰心經給了別人,這筆帳可得好好地算一算。不過在此之前,得先讓他把給出去的那一半默寫回來。”他謀算甚遠,還沒打敗夏侯儀,便先考慮到了左元敏,這也可見左元敏先前的表現,讓他不得小覷。

官彥深喝了一聲:“好,小心了……”雙掌十指並攏,各作手刀狀,一高一低,一前一後,左右交替,像個車輪一樣地往前轉去,威力陡強。那夏侯儀只有腳下步伐跟著加快,繞著圈子不住打轉,手上長劍卻是隨意點指,好整以暇,輕靈飄逸。

兩人一剛一柔,一快一慢,正好形成了強烈對比。但是數招一過,官彥深掌風帶了開來,呼呼有聲,正是霹靂斬的手段。那夏侯儀再也不能舉重若輕,劍光一抖,霎時滿場都是劍影交錯縱橫,果真便如漫天雨花。兩人對於對方的武功都算得上是了若指掌,所以一開始的幾十招算是熱身,真要取勝,那就非得使出看家本領不可。

臺上打得激烈,臺下人人關心最終結局,幾乎都是屏息以待。荀叔卿靠近韓少同身邊來,低聲說道:“依你看,誰的勝算大?”韓少同道:“現在還看不出來。”一會兒,與左元敏道:“那你看呢?”左元敏道:“依目前的情況看來,官彥深的勝算大些。”

荀叔卿問道:“何以見得?”左元敏道:“夏侯儀雨花劍法雖奇,變化雖多,而且看樣子始終把官彥深罩在劍網當中,可是官彥深並無手忙腳亂的狀況發生,而且始終不露疲態,想他仗著自己內力悠長,打算跟夏侯儀長耗下去。如此看來,夏侯儀若沒有令人驚奇的意外之作,千招之後,就要陷入官彥深的設計當中,最後讓人以實破虛,以內力強弱定勝負。”

其實韓少同與荀叔卿也都是做類似如此的看法,只是他們心向著夏侯儀,都希望從對方口中聽到“夏侯儀有希望獲勝”的推論。問題是荀叔卿覺得恐怕不是如此,韓少同也不願說出有違自己專業判斷的話,於是才雙雙求問於左元敏之口。

在聽到左元敏說出“官彥深勝算大”時,兩人心中都不約而同地暗叫了一聲:“果然如此。”但縱使心急如焚,卻也只能暗中禱祝。

那韓少同兩眼怔怔地瞧著臺上戰況,隔了半晌,忽道:“左兄弟,要是夏侯儀真的不幸落敗了,你就幹脆上場,把九龍門派的掌門搶到手中。”左元敏一楞,說道:“你是說……我?”

韓少同轉過頭來,正經八百地道:“沒錯,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。嵩陽派今日元氣大傷,說不定就此煙消雲散。這本是武林從此安逸太平的契機,但九龍派若不是夏侯儀掌權,武林必又多事。”

左元敏不覺得夏侯儀有比官彥深高明多少,搖頭道:“這個……唉,不成的!”韓少同道:“既然今天一定要推舉出一個掌門人來,兄弟搶來做了,有何不可?只要你把權責分配下去,讓夏侯儀、封俊傑幫你多擔待些,事情沒麽覆雜。”

左元敏心道:“連你也把我當成小孩子了。”頗不開心,搖頭道:“不行,我做不來。”韓少同扳過他的肩頭,面對面看著他的眼睛與他說道:“時勢造英雄。在這個時候,你就站在這個當口,這就是老天爺給你的考驗,你要是選擇逃避,不但可惜,也辜負了眾人對你的一番期望。”

左元敏道:“我今天之所以來參加這個什麽大會,最主要的目的,只是我因為約了秦氏父子來,所以不得不來。最多就是還想找李永年,跟他把話談清楚,如此而已。至於九龍門派誰來當家做主,我實在沒有興趣,也不想幹涉。我本來就不知道我是什麽傳人,今後也不想與它有任何瓜葛。”說到後來,語氣斬釘截鐵,只望韓少同打消繼續游說他的念頭。

韓少同發怒,道:“你……”獨孤慶緒從一旁上來,說道:“韓兄弟,左元敏他還年輕,有些事情當然沒有你這個老江湖考慮的多。再說,年輕人有些個性,有些堅持是很好的事。你想想你年輕的時候,脾氣比他還大呢!”

這番話說動了韓少同。他怒氣稍歇,說道:“我是太沖動了,可是事情迫在眉睫,現在才知道左元敏不在控制之內,實在令人感到心灰意冷。”獨孤慶緒笑道:“我知道那種感覺。可是你想要靠你個人的力量,去改變所有你認為應該的事情,那是很困難的。有句話叫:‘人定勝天。’能勝天固然很好,但我倒覺得大部分的時候,是人力有時窮。老弟啊!你知不知道,為何我們有時候覺得人很偉大,有時候卻又覺得人很渺小?”

韓少同不正面回答,戲謔道:“不行,不行。大哥要是繼續跟慧海大師在一起,說不定就要出家了。”獨孤慶緒知道他明白,但還是道:“我們人成功得志的時候,站在山巔上往下看,覺得人很偉大。但要是失敗喪志之時,站在山谷底往山上看,自然覺得人很渺小。殊不知一個人之所以能站在山巔上,山腳下不知躺了多少失敗者。所以凡事只要盡其在我,至於成不成功,又何必太過在意呢?”

韓少同苦笑道:“如此總不是積極的辦法。”獨孤慶緒道:“會嗎?我覺得你非常積極哩!”韓少同又笑了笑,繼續將目光投向臺上,不再言語。

左元敏瞧著他那般苦惱的樣子,頗有想改口答應的沖動,但略一遲疑,便還是忍了下來。私底下細聲與張瑤光道:“等臺上兩人一分出勝負,我們就趁隙溜了吧?”

張瑤光沒有意見,道:“也好。”過了一會兒,忽然想到什麽,東張西望地道:“哎呀,小茶呢?她帶著小孩兒,人去哪裏了?”左元敏道:“沒辦法了,我們就待到大會結束吧!”

便在此時,臺下眾人同時一聲驚叫。左元敏趕緊將目光移向臺上,卻見夏侯儀一劍刺在官彥深左肩上,還好官彥深躲得快,肩膀一沈,這劍從肩上劃過,只受到皮肉傷。

官晶晶在臺下大叫:“爹!”夏侯儀回劍抱拳,道:“承讓!”官彥深道:“不,還沒……”竟不停手,右手手刀削去,無形刀勁帶中夏侯儀的衣袖,削下一片衣幅來。

夏侯非在臺下見了,低聲喝道:“卑鄙!”意思是說夏侯儀已經準備罷鬥了,官彥深這一刀分明是趁人不備。夏侯君實與夏侯無過兄弟兩人,幾乎也在同時叫道:“爹,小心!”官晶晶臉色尷尬,轉頭看著夏侯君實。夏侯君實道:“你爹怎麽……”卻不知該說什麽好。官晶晶神色淒苦,道:“到現在,你還是‘你爹、你爹’……”

夏侯君實一時語塞,只好將視線重新轉回臺上。官晶晶自然也是關心自己的親爹勝過公公,馬上亦將視線重新投向官彥深身上。但見父親雖傷不亂,越挫越勇,在劍網當中依舊穿來穿去,馬上恢覆了一開戰時的水準。

她心情稍定,耳朵便聰敏起來,隱隱似乎能聽到夏侯非與夏侯無過忿忿不平,低聲討論道:“你爹剛剛要是趁勝追擊,加進一招‘順水推舟’,就能砍下官彥深一條膀子,瞧他現在還有什麽威風好逞?”“爹也真是的,官彥深是什麽人?讓這一招,主客關系立刻調換,要是我的話,不用順水推舟也成,只要接著一招‘欲擒故縱’,把劍架在官彥深脖子上,看他還能說什麽?”“你爹的武功與他在伯仲之間,用‘欲擒故縱’太過冒險。再說官彥深若是還知道羞恥,剛剛就該認輸了,把劍架在他脖子上,未必有用……”

官晶晶聽了不禁大怒,轉過頭去瞧那兩人時,兩人依舊旁若無人地談論不休。再見自己的丈夫人就站在中間,自己既能聽得這般清楚,不用說他也不會聽漏了任何一個字。但見他面無表情,一動也不動地瞧著臺上,便道:“你也是這麽想的嗎?”

夏侯君實道:“什麽?”官晶晶見他刻意裝傻回避,心中不悅,瞥眼見到夏侯儀劍光一閃,突然從一個莫名其妙的方位刺了出來,官晶晶待要叫道:“小心後面!”卻已經來不及了,這一劍從官彥深的背上劃過,幾層衣物都劃破了,留下一道血痕。

官彥深臉色大變,低吼一聲,更不停招。夏侯儀微笑道:“還要再比下去嗎?”劍尖亂顫,迎了上去。

官晶晶忽然想到什麽,心中怦怦跳著,卻見那左元敏可能是因為關心戰況,不由自主從一旁趨上前來,就站在自己身邊,皺著眉頭,滿臉疑惑。正想說些什麽,那左元敏已經開口道:“你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嗎?”官晶晶正想道:“你也覺得有不對的地方嗎?”那張瑤光已經開口道:“那官彥深一會兒強,一會兒弱,不知搞什麽鬼?”這才知道左元敏原來不是跟自己說話。

左元敏道:“不是他一會兒強,一會兒弱,是夏侯儀。”官晶晶得到這個提點,頓時豁然開朗,難怪為何連自己都看得出兇險,父親卻差點避不開。顧不得夫婿就在旁邊,朗聲叫道:“爹,小心有詐……”

話才出口,卻聽得官彥深大叫一聲,眾人但見夏侯儀一劍先從掌心刺穿他的左掌,跟著刺穿了他的右掌,餘勢不衰,劍尖又刺進了他的右肩窩,入逾兩寸,當場血流如註。臺下眾人都是大驚失色。

官晶晶見狀,差點沒有當場昏過去。她急忙躍身上臺,兩腳發軟,從後頭扶住了父親,失聲哭道:“爹,你沒……你沒事吧……”夏侯儀將劍刃抽了回來,“哼”地一聲,往後退開。官彥深原本給夏侯儀“釘”著,這下將劍抽去,不僅傷口再受創一次,官彥深也少了一個可以施力的地方,膝頭一軟,差點跪了下來。官晶晶急忙扶他退到一旁,開始替他點穴止血。王貫之、莊鐵錚等人亦是大驚,連忙上臺,有的送上金創藥,有的幫忙包紮,人多手雜,動作卻也俐落,沒兩三下工夫,俱已施救妥當。

勝負既分,正是幾家歡樂幾家愁。原本支持夏侯儀這邊的人,自然都是喜出望外,紛紛上前,向夏侯儀道賀。韓少同等人見情勢逆轉,亦是喜不自勝。獨孤慶緒意有所指地道:“韓老弟,你瞧,不正是世事難料嗎?早一刻前你還長嗟短嘆,心中栗六;一刻之後,突然天地變色,乾坤倒轉。嘿嘿,你這不是白操心了嗎?”

韓少同道:“不知為何,先前我一直盼望夏侯儀獲勝,可是剛才看他果然反敗為勝,心中卻無半點喜悅。”獨孤慶緒“嗯”地一聲,說道:“你實在不必操這個心,因為到頭來,你還是會跟現在一樣白操心。”韓少同哭笑不得,說道:“也許……”

只見那官彥身一待包紮完畢,便站起身來,摔開眾人的攙扶,向前走出幾步,說道:“夏侯兄弟多年不見,武功進步神速,當真可喜可賀。”他受傷甚重,居然還能平心靜氣說這番話,頗令人覺得是風雨前寧靜。那夏侯儀道:“哪裏,哪裏,盟主學究天人,強學博記,居然連雨花神劍也有涉獵,這掌門人之位,應該還是由你來坐才是。”

官彥深冷笑道:“你廢我雙手,用心這般歹毒,難道你還真的想奉我這個廢人為掌門嗎?嘿嘿……”官晶晶一聽到父親的傷勢,遠比自己想像為重,不禁掉下淚來。臺下眾人聽他坦承自己的傷勢,亦統感驚訝。

夏侯儀淡淡地道:“剛剛一路下來,你一直有認輸的機會,只是你一直不肯,非得跟我爭個你死我活不可,我又有什麽辦法?”官彥深忽然哈哈大笑,說道:“不錯,說到底,我還是輸了。不,從一開始我就輸了,我不承認也不行,我是輸了。”官晶晶忽然從後頭奔來,一把抱住他,哭喊道:“爹,對不起,是我對不起你……”

夏侯儀上前一步,劍尖指著官晶晶,說道:“沒錯,是你對不起你爹。你身為我夏侯家的媳婦,居然吃裏扒外,將夏侯家的雨花劍法偷錄流出。你已經犯了七出之條了,今天就是叫君實休了你,也是理所當然。”夏侯君實大驚,沖上臺去跪在他面前,磕頭道:“不要啊,爹,晶晶她也是因為孝順……”夏侯儀大怒,罵道:“沒出息的家夥!”

官晶晶指著夏侯儀的鼻子道:“你利用我!是你利用我!”夏侯君實雖然跪著,但還是低著頭,大聲喝道:“晶晶,不得無禮!”官晶晶淚流滿面,轉過頭來,一並將夏侯君實也罵了進去:“你也一樣,居然瞞著我,在我面前練你們設計過,假的雨花劍法,你真的……真的瞞得我好苦喔!”

夏侯君實愕然道:“假……假劍法?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啊……”擡頭看著夏侯儀。夏侯儀道:“你的媳婦兒姓官,我不得不提防。教給你的劍法也不全是假的,只有在決定了你們倆的婚事之後,尚未傳授的最後幾招,才是假的。你練劍比無過早幾年,悟性也不差,說到勤勉,卻是你更用功,但是你的劍法卻不如他,你從不覺得奇怪嗎?”

夏侯君實一陣錯愕,顫聲道:“為何……為何不告訴我?”夏侯儀道:“你雖不笨,卻太過老實,半點警覺、疑心都沒有,要是事先告訴你,一定壞事。”夏侯君實轉頭去看夏侯無過,說道:“你……你也早知道了。”夏侯無過略一遲疑,終於點了點頭。

夏侯君實不禁淚流,說道:“你們是我的家人,你要我警覺什麽?要我疑心什麽?”官晶晶在一旁落井下石,咒罵道:“你這個沒用的家夥!”

官彥深冷冷地道:“夏侯儀你不是人,居然連自己的兒子都設計。”夏侯儀道:“彼此彼此,你的女兒,不是也被你耽誤了嗎?”官晶晶“哇”地一聲,哭了出來。

官彥深恨恨地道:“晶晶,我們走。夏侯家,不待也罷!”官晶晶抱怨歸抱怨,但與夏侯君實多年夫妻,就算一開始沒有感情,現在也早培養出感情來了,更何況夏侯君實待自己是真是假,她心裏明白,一聽到成了這樣的結局,自然萬般不舍,喚了一聲:“爹,我……”

官彥深道:“我什麽我?走!”說著,抽身便往後退。官晶晶顧及他傷勢嚴重,急忙向前扶去。那夏侯君實比她更緊張,大叫:“晶晶!晶晶!別走!別走!”起身便要往前追。

夏侯儀喝道:“君實,給我退下!”夏侯君實回頭哀求道:“爹,請你不要趕晶晶走。人說百善孝為先,她為她父親盡孝,那也是天經地義的,你又何苦為難她呢?”

夏侯儀怒道:“我何苦為難她?她要對付的人是我,是你爹啊!你還會說百善孝為先,那你自己呢?有了妻子就不要老子,當真是要氣死我嗎?”夏侯君實道:“你設計誘她入殼,這是你的不對。”

夏侯儀將臉一扳,喝道:“你說什麽?”夏侯君實退了一步,說道:“請爹息怒,孩兒是無心的。”回頭瞥見官彥深父女兩人越走越遠,趕緊說道:“爹,我去帶她回來跟你賠罪,你等等……我去帶她回來跟你賠罪……”他邊說邊往後看,同時不住往後退去,瞥眼見到官彥深父女倆彎過墻角,立刻轉身拔腿就追去。

夏侯無過追出幾步,喊道:“大哥,大哥!”夏侯儀臉色鐵青,道:“讓他去吧!過了幾天他把身上的錢花光了,三餐無以為繼,就會跑回來了。”夏侯非走近身來,低聲道:“真的讓他們就這麽走了嗎?”夏侯儀自信滿滿,語帶輕蔑道:“無妨。”上前兩步,向臺下的左元敏道:“賢侄,眼下就只剩下我們叔侄倆了。怎麽?有沒有興趣陪夏侯伯伯練一練?”

左元敏道:“夏侯伯伯技壓群雄,左元敏甘拜下風。”夏侯儀道:“哦,是嗎?”左元敏道:“當然。”夏侯儀道:“難道你不想把寒月刀拿回去嗎?”左元敏道:“左元敏的武功,不靠神兵利器,拿在手上,徒增困擾。既然這把寒月刀本是九龍門的鎮山之寶,不如就當是晚輩作為夏侯伯伯當上掌門的賀禮吧!”

夏侯儀心中將信將疑,臉上倒是欣然接受。現場賓客這時便有人名正言順地向前恭賀,口中已稱“夏侯掌門”。另外有一些人則趁著場面混亂,悄悄離去,如莊鐵錚、公孫千裏、吳延旭等。這些人原本就不是九龍傳人,他們選擇離去,夏侯儀並不特別幹預。倒是白垂空父子與王貫之,夏侯儀特地親自安撫,更協調淳於中師徒,特別照顧白垂空的傷勢。

當晚夏侯儀便大開筵席,獨孤慶緒與東雙奇、丁盼等人都是座上嘉賓。左元敏今天大發神威,座上眾人卻大都直至今日才知他就是左平熙的兒子。私底下除了頗多談論之外,見他與張瑤光行影不離,更是引來不少側目。尤其在他們知道張瑤光的身分之後,言談之中不免加油添醋,臆測滿天,這當中自然沒什麽好聽的。有幾句話鉆進張瑤光的耳朵裏,氣得她想當場翻桌子。

左元敏拉住她,說道:“等一下我們就去找小茶,找到之後我們就離開這裏,這些人我們一個也不識,理他們做什麽?”張瑤光大發嬌嗔,道:“我不吃了。”左元敏正好向夏侯儀告辭。夏侯儀便讓人安排房間,左元敏稱謝,跟著來人下去了。

那夏侯家的家丁領著左張兩人來到一處客房。左元敏趁機向他詢問小茶還有封俊傑的下落,那家丁先說自己不知,不過可以代為詢問。

家丁下去,張瑤光問道:“你幹嘛問封俊傑?我們不是要走了嗎?”左元敏道:“他今天受傷之後,精神狀況一直不是很好,我想看看他好了些了沒。”不久那家丁轉回,小茶卻跟在他的後頭來了,手上居然還抱著那個嬰孩。

張瑤光見狀,頗有不悅之情,說道:“你是不是抱出感情啦?怎麽還抱著他?”小茶道:“小姐,別這麽說嘛,這小孩很可愛呢!再說,我不知道要抱給誰好,又不能扔下他,所以就一直抱著羅!”

左元敏道:“我們抱去還給封前輩嘛!”便向帶領小茶的家丁詢問。那人道:“封爺在另一頭房間休息。”說著往前指去。左元敏道:“透著燈光那間罷?”那人稱是。

張瑤光從腰間摸出兩個銅錢要賞給他。那人堅持不受,再拜而去。小茶道:“這家人從上到下,都透著三分詭異。哪有要賞錢給人,還有不要的?”張瑤光道:“你以為人人都像你才正常嗎?”

左元敏道:“好了,先別說了,東西收拾收拾,一起走吧!”兩女便進房去收拾。不一會兒出來,跟著左元敏到指點的房間去。

三人走到房門旁。左元敏見門扉虛掩,便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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